“高额度、低利率、免审核、秒到账”，一旦有人上套，接下来要面对的便是滚雪球般的利息……在这起涉案资金4000余万元的套路贷案件中，涉案人员多达60余人，被害人7万余人，并造成多人死亡。
经山东省成武县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一审对这起具有恶势力犯罪性质的特大网络套路贷案宣判，被告人徐某某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九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被告人戴某某和高某某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各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其余被告人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至六个月不等的刑罚。
2020年12月7日，因不服一审判决，被告人徐某某、戴某某和高某某等人向菏泽市中级法院提出上诉。目前该案已进入二审程序。
免审核秒到账的好事是个陷阱
在套路贷团伙成员不断拨打催债电话和发送淫秽图片的威胁逼迫下，浙江温岭从事小商品批发的尤某崩溃了。不想让未出世的孩子一出生就背负“老赖”的名声，尤某在2019年元旦的钟声敲响后，留下遗书，带着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走向大海，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尤某死后，她的手机还源源不断地收到套路贷集团犯罪分子发送给她的辱骂信息和ps的淫秽图片……
两个月后，2019年3月8日，山东省成武县居民辛某走进了县公安局，讲述了自己在4个月中被套路贷集团诈骗40余万元的经历。
2018年10月的一个上午，辛某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先生您好，是否需要借款，高额度、低利率、免审核、秒到账……”急需用钱的辛某，顿时提起了兴趣。对方说，只要提供手持身份证照片，并将自己手机内的通讯录和通话信息交给对方就可以放款，并且强调，这些材料是为了审核辛某的还款能力。辛某暗喜，居然有这种好事，着急用钱的他毫不犹豫地按照对方的要求将家人、同事和自己的信息提交给对方。没想到，从此以后，辛某陷入了拆东墙补西墙的“大坑”中。
得到第一笔贷款后，辛某为了还款，借款的额度也在不断地增加，却发现债务越还越多。“好心”的客服在他还不起债务时，还会向他推荐其他地方借款。辛某好不容易将所借的本金还清了，让他想不到的是，对方还要他归还30%的利息。再后来，对方变本加厉，利息随便定、还款晚一秒钟就是逾期，归还的利息变成了逾期费、加班费，不同意对方就要挟曝光“通讯录”……走投无路的辛某最终来到公安机关报警，该案案发。警方随即对该案立案侦查，主犯徐某某、戴某某、高某某等人相继落网。
为逃避打击，将公司财务部和催收部转移到境外
案发后，成武县公安局第一时间商请成武县检察院提前介入，并全面介绍了案件进展、证据现状和存在的突出问题。办案组围绕案件定性、组织架构、具体罪名适用和案件分流及诉讼期限进行交流，统一思想、明确方向。
据办案人员介绍，这起特大网络套路贷案件涉案人员多达60余人，涉案金额4000余万元，被害人7万余人，并造成多人死亡。
该案的始作俑者是浙江瑞安人陈某某和涂某某（均被另案处理）。2018年初，陈某某与涂某某商议，通过网络放贷方式赚钱，成本低，来钱快，风险小。于是两人找到同乡朱某某（另案处理），由其出面成立了蜂鸟闪贷有限公司，从事“借条放贷业务”，公司设电销部、审核部、财务部、催收部，以“高额度、低利率、免审核、秒到账”为噱头，向全国不特定的人放款。后来，为逃避打击，陈某某与涂某某将公司的财务部和催收部转移到越南。
由于“借条放贷业务”需要招聘大量人员，成本较高，为追求利益最大化，陈某某与涂某某商议用app放贷，由涂某某纠集徐某某、戴某某和高某某成立杭州搜瓜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雇用网络技术人员从事app放贷软件的研发，利用研发的app放贷软件经营网络借贷业务。对逾期还款的被害人利用前期掌握的信息对其父母、亲友、同事和同学发送ps过的带有被害人头像的裸体淫秽图片、灵堂及侮辱威胁短信等软暴力方式进行索债，肆意收取“逾期费”“续期费”等费用。
“我们就是想方设法地要钱，能多要就尽量多要，尽量压榨贷款客户的钱财。”涉案人员朱某某供述。
两年时间内，陈某某、涂某某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并通过购置房产、购买名表和高级轿车等方式转移财产。
检察机关提前介入引导侦查，破解四大难题
如何办理这起社会影响巨大、具有恶势力犯罪性质的套路贷案件？“3·08”办案组的检察官面对大量的犯罪事实和诸多难题，一步步抽丝剥茧，持续奋战百余天。
“一难”是如何将全国各地的报案人囊括在“3·08”案件的证据体系中。由于该案涉及人数众多，被害人在不同的省份报案，涉及到长春市双阳公安分局、杭州市西湖公安分局、河北省玉田县公安局，上述公安机关前期已抓获了部分“3·08”案件的涉案人员，并将案件移交给成武县公安局办理，这在无形当中增加了审查起诉的难度。特别是玉田县公安局对涉案的戴某某、高某某等10人已经执行逮捕，由于疫情的原因，案件虽移交，涉案人员却继续在玉田县看守所关押，羁押期限即将到期，如何在一个月的审查起诉期限内，将玉田公安机关移交的涉案人员纳入“3·08”案件的整个犯罪体系中，成为办案组工作的难题。
办案检察官在审阅卷宗材料后，决定赴玉田县对10名涉案人员进行讯问，通过5天的讯问，掌握了“3·08”案件的组织架构、涉案人员的分工、套路贷的运行模式、涉案财产的转移方式等，形成了比较完整的证据链。
“二难”是如何还原app放贷软件的功能。由于这些app的服务器全部位于国外，案发之后相关app无法运行，给办案带来困难。办案组人员通过向涉案的10余名技术研发人员讲清所涉罪名和证据，让他们放弃“技术无罪”的念头，促使涉案人员认罪，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从而实现了通过他们的供述还原20余款app套路贷软件的基本功能的目的，为最终认定套路贷恶势力犯罪集团起到关键作用。涉案技术人员孙某某告诉检察官：“你们的释法说理，让我明白虽然技术无罪，但是技术的研发者和使用者必须对技术负责。”
“三难”是如何实现打财断血。由于陈某某、涂某某身居国外，在作案伊始就采用多种方式转移涉案赃款和赃物，根据公安机关前期查封涉案财产的情况，办案组将涉案财产的处置问题作为重点和难点。办案组认真查阅案件卷宗材料，逐项对照移送的涉案财产清单，将涉案财产按照违法所得、个人财产进行认真甄别。办案组发现，涉案人员高某某利用违法所得购买的一辆迈凯伦跑车未被扣押，督促公安机关依法扣押该车辆。成武县法院在判决中采纳了检察机关的意见，对依法冻结扣押的涉案钱款2000余万元、房产37套、汽车2辆全部予以收缴。
“四难”是如何准确认定涉案金额。“3·08”案件进入检察环节，对于涉案金额的认定一直存在争议。办案组的检察官深入调查和横向对比，抽出大量的时间对相关文件进行学习研究，想方设法收集类似案件的判决信息，寻求更多的“解题”路径。最终，根据综合认定的方法，将被害人单笔还款中包括砍头息、逾期费和续期费共计4000余万元认定为诈骗金额。
为进一步提高审查效率，该院采取边审查边补查的方式，对于发现的问题向公安机关发出6批共计217条引导取证建议，极大地提升了公安机关的办案效率。同年8月5日，该案被起诉至法院。法院一审全部采纳检察机关起诉意见。
（题图设计：吴美妘）
来源：检察日报 郭树合 李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