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房子真的被拍卖,我们一家就没法活了!多亏你们帮忙,保住了我们的命根子!”在疫情逐渐消散的这个春天里,江苏省扬州市宝应县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边,五十岁的朱玲又摆开了她的饭团摊。面对前来照顾生意的两名检察官,她刚说几句话,眼圈就红了。
一个人的饭团摊
“‘饭团女’,好人命苦啊!”在朱玲摆摊的这条街上,说起她的故事,几乎人人都会一声叹息。
“我就是外面有人了,怎么着?你受不了,可以离婚啊!”三年前的一个傍晚,朱玲在丈夫孙勇的单位门口,堵住了往另一方向而去的孙勇,但回应她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我为你养孩子、照顾妈,你……你就这么狠心?”朱玲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
“你就坏在婆婆妈妈上!让开,哪天想好了,我立马签字!”孙勇将她一推,扬长而去。
“儿子我要,婆母待我如女儿,我也要。可我连份工作都没有,这日子怎么过呢?”嫁给孙勇18年、婚后一直照顾家庭的朱玲,面对无法挽回的婚姻,几乎陷入世界末日。
“唉,这就是女人太老实的下场!罢了,让他净身出户,房子留下,没房你儿子怎么讨老婆?日子嘛,你厨艺不赖,先做个成本低的饭团吧。”朋友怜惜朱玲,帮她出了主意。
朱玲听了劝,2016年12月,她和孙勇办理了离婚手续。房子归她,儿子和婆婆也都由她来养。
由于没人撑腰,还要兼顾家务,朱玲的饭团摊只能摆在离家不远的小街上,生意不温不火,收入勉强维持生活。但想到祖孙三代还算和美,再熬几年,儿子就成家立业了,她的心就变得熨帖起来。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安稳生活,竟很快又遭灭顶之灾!
2019年6月的一天,朱玲正打算用银行卡里的钱购买做饭团用的糯米,突然发现卡已无法转账。她赶紧向银行了解情况,得知是宝应县法院冻结了自己的银行卡。
“是不是法院搞错了?”在朋友指点下,朱玲找到了执行法官,但法官的一番话让她目瞪口呆。
2016年3月,孙勇向银行办理抵押贷款20万元,在该县一家汽车销售公司购买了一辆别克小汽车,约定逐月还款,期限三年,执行利率9%。贷款当日,孙勇带着一名女子,在银行要求出具的《共有人承诺函》和《共同还款承诺函》上签下了朱玲的名字。
起初几个月,孙勇尚能按时还款,但自2016年12月起,他便停止还款。2017年7月,银行将孙勇和朱玲诉至宝应县法院,要求偿还贷款本金14.9万余元以及逾期利息。2018年4月,法院判决支持银行诉讼请求,令孙勇和朱玲于判决生效十日内偿还所欠款项。否则,银行将以抵押物别克汽车折价或拍卖、变卖价款优先受偿。
“在判决规定的还款期限内,你和孙勇仍未还款,现在本息合计已近23万元。应银行要求,我们决定强制执行。但别克汽车因孙勇的其他债务纠纷,已被他人占用不还,我们只得执行你和孙勇的存款。如果存款不够偿还,我们将会执行你和孙勇共同出资购买的的这套房产。”法官的话语平静和缓,但在朱玲听来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买车的事我压根儿不知道,我没去银行签过字!开庭、判决、执行,我也统统没有接到通知!”朱玲疯了似地呼喊着。
“我们找不到你的联系方法,所有文书只能公告送达。而且我们以为,孙勇会告诉你。”法官的解释被朱玲撕心裂肺的哭泣打断了。
锁定判决疑点
“哭有啥用?法院判决有问题,可以去检察院说理啊!”朋友的开导让朱玲强打起精神,来到宝应县检察院请求法律监督。
“确实有疑点,我们马上调查核实。”听了她的诉说,检察官的态度热忱而诚恳。
仅仅一周,朱玲就接到了检察官约见当面回复的电话:“我们向孙勇进行了调查,他承认,汽车是瞒着你购买的,两份承诺函上你的名字是他让女朋友代签的。现在,他因没有稳定收入,已无力偿还银行欠款。”
浓浓的悲怆涌上朱玲的双眼:“他……做得太狠了!他自己买车,还要我来还钱?我卖饭团糊口都难,哪有钱帮他还?还不出钱,就要用离婚协议明确归我的房子来抵?!”
检察官的心也被刺痛了。经进一步调查取证,检察官发现,孙勇贷款所购车辆非夫妻合意购买,也未用于共同生产、经营或改善生活,该贷款不应认定为夫妻共同债务。此外,银行工作人员对签字人身份审核不严,存在过失,应当承担相应责任。因此,朱玲无需对该笔贷款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但朱玲不承担还款责任,是否意味着她名下房产就可以免于执行呢?检察官仔细研读法条后认为,孙勇在离婚时将房产约定给朱玲的行为,显著降低了孙勇的偿债能力,导致债权人的利益遭受损害,银行可依法主张撤销该财产分配协议。一旦撤销,房产将回复到夫妻共有状态,在孙勇无力清偿的情况下,仍要被拍卖变现。
寻找解锁密钥
“法院判决朱玲承担连带还款责任确实有误,但简单地发出再审检察建议,也仅仅是纠正错误裁判,并暂缓对房产的执行,朱玲的房子保不准哪天还会‘飞’。得想个办法,让她过上安稳日子。”案情明晰之后,检察官仍在思索。
锁扣总是在等待配对的钥匙。一次研析讨论中,检察官提出,此起诉讼的根由是银行想收回欠款,而逾期本息过高阻碍了债务人还款,在放款中存在过错的银行如能做出一些让步,或许就能促成此案的峰回路转。
不能放过一丝解锁的希望!检察官立即联系银行,表达了这一建议。被这笔欠款“拖累”近三年的银行正盼着事情的早日解决,当即表示可以免除孙勇自逾期之日起的全部利息8万余元。
检察官随即将这一“利好”消息通知了孙勇。因被列为“老赖”而处处受限的孙勇,也巴望着早些解脱,便点头应允却又面露难色:“我还,但得凑……”
朱玲得知孙勇愿意还钱,自己的房子有望保住,心中的愤恨也放下了一半,向检察官表示:“只要不拍卖我的房子,我情愿省吃俭用,帮他还点钱。”
此时的孙勇,终于被前妻的善良所感动,承诺好好挣钱,尽早把欠款还清。
2019年9月,在检察官的主持下,银行、孙勇、朱玲终于坐在一起,就这起跨度三年之久的债务纠纷签订了和解协议:孙勇、朱玲二人在一年内向银行偿还15万元债务,银行在收到首期2万元还款后,向法院撤回执行申请。(文中人物均为化名)